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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 30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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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弟弟沈迷游戲,根本沒註意到言曉螢這個妝補了近一刻鐘,久得離譜。甚至因為對面沒有人,肆無忌憚地調高了音量,手機裏飄出女玩家甜美的嗓音:“哥哥好秀哦!下一把哥哥再帶我嘛好不好,別人都嫌棄我是小白,哭哭~”

言曉螢走進小隔間時正聽見這一句,甜膩膩的尾音飄蕩在半空中久久不散,連鄭弟弟都有些尷尬了,忙不疊把手機又調成靜音。

反倒是言曉螢笑嘻嘻的,絲毫沒有相親對象趁自己不在和別人撩騷的無語或憤怒,甚至對著他誇了一句:“小姑娘嘴真甜真會撒嬌,不錯不錯。”

鄭弟弟:“......”她是不是在故意諷刺我?

言曉螢真沒有諷刺的意思,她現在想的是:明天說好了直接搭程讓的車去墓園,既不用擠地鐵也不用等公交,太給力了!順便我可真是個幸運小星星,在S市有花花車接車送,回H市了還能趕上程讓開車,不愧是得天獨厚的本寶寶!

飯後各自回家,沒想到還有一段後續。

相親當然告吹,言曉螢給的理由是沒有共同話題,那邊鄭弟弟則說對方說話陰陽怪氣。言媽媽掛了電話後問她:“你怎麽就陰陽怪氣了?”言曉螢解釋完事件始末,成功讓言媽媽大笑了十來分鐘。

笑一笑十年少,16號總也不算是一無是處了。

第二日下午在地鐵口附近坐上程讓的車,兩人都穿著沈寂的黑色,心情也不如往日輕松,一路上只聊了幾句墓園內的路線情況,其餘的大多數時候都是沈默著。程讓去祭掃的只是老師,不比言曉螢是至親,卻很能體諒她的心境,不說許多話攪得她心煩意亂。

墓園的大門已近在眼前了,程讓四處查看空餘的停車位,因為不是清明冬至這樣的祭掃節日,倒還不至於為停不了車發愁。他一面謹慎地倒車,一面溫和地詢問:“我們祭掃的園區想必不同,到時候怎麽匯合呢?要不還是微信聯系吧?”

不說別的,言曉螢真的很喜歡程讓對分寸感的把控,就好比現在。祭掃老師是他的事,祭掃親人是她的事,既然他們還不是親密無間的關系,那就各自做好自己的事,誰也不要擅自踏入、或是硬把對方拉入自己私密的領域內。

言曉螢灰蒙蒙的心情因為他這句話好轉了許多,竟說了長長的一句:“我要掃兩座墓,肯定比你慢,你掃完後在常德苑入口處等一等我,行嗎?”

程讓在聽到“兩座墓”時神色微微一凝,當下也不多問,只對她說了聲“好”。

兩人在東灣墓園外的店面裏買了鮮花,一起進入墓園大門後,於第二個分叉路口分開了。言曉螢走這條路也走了四年之久,一年兩回,可以算輕車熟路了,走到今年,心境卻大有不同。在去往爺爺奶奶的墓時,心裏的忿忿不平少了許多,在去往爸爸的墓時,心裏的悲痛也不再那樣劇烈,人的情感總會隨著時間趨於平淡。

言曉螢離開祖輩的墓區,捧著剩下的一個花籃,沿著言爸爸墓地所在的常德苑的小路往裏走,想不到爸爸的墓前竟是有人的。她的一位姓陳的表叔正站在那裏。

這位表叔在言曉螢的奶奶去世時,也作為堂哥那一派替他們說過許多拉偏架的話,倒是在言爸爸接手照顧爺爺後擦亮了眼睛調轉了錨頭,在言父大病並過世的時候幫過不少忙,是言父那邊少有的至今還保持聯系的幾個親戚之一,言曉螢對於他,總算也能拿出尊敬禮貌的態度。

彼此問候了兩句後都面向墓碑,表叔還不時對著墓碑說兩句話,言曉螢則是全程都在竊竊私語。因為這位叔叔在場,她有許多話不願意被外人聽到,蹲在墓前,用除自己而外任何人都聽不見的音量嘀咕著。

呆了總有十分鐘,言曉螢站起身來,很客氣地對表叔道謝,多謝他那麽有心,還記得爸爸的忌日跑這一趟,兩人閑話著往出口處走。自然的,程讓早已等候在苑外了。

陳表叔見言曉螢徑自走到了程讓身邊,露出很吃驚的神情,似乎聽誰也沒有說過她談戀愛的消息。下意識地詢問:“曉螢談戀愛了啊?什麽時候談的啊?”

言曉螢淡淡地道:“沒有,一個朋友。”這一句後再沒有別的話,似乎並沒有要介紹他們彼此認識的意思。

這一次,程讓並不生氣。他本身就是很敏銳的人,單從言曉螢的態度語氣,已經看出她和這位貌似長輩的人物有些嫌隙,於是自己也不多話,只說是沖這位先生微笑著頷首,連自己都沒有要自報家門的意思。

陳表叔尚未反應過來,又見言曉螢沖自己揮手說“再見”,準備往墓園大門口的方向離開,更是遲疑,最終還是叫住她道:“你大伯的墓就在往前走的一片墓區,既然來了,不如也一起去看一看吧?”

言曉螢雖然停下腳步,腳尖的方向卻不變,半轉過身來擺手:“我們這就要回去了,就不去了。叔叔再見。”

陳表叔一楞,隨即招了招手,很熟稔似的再勸了一次:“不用多少時間的,就去他那裏繞一下的工夫,來都來了。”

言曉螢笑吟吟的,看不出有什麽憤恨或不高興,卻再次客氣又堅決地:“我不去,也沒什麽話說,叔叔去就行了。再見。”這一次回絕得很徹底,話說完,擡腳便走了。

程讓是一言不發的旁觀者,在言曉螢和她叔叔對話的時候,他既不勸說她去,也不幫著撐場面說別勸了她不去,只是與她保持行動上的一致。她走,他也走;她停下,他就陪著站在一旁,顯示出一種守護的姿態。

程讓心裏當然懷有疑問,只是還沒有等到他問,兩人一坐進車裏,言曉螢吐出一口濁氣,竟自己講述起了關於這位表叔的種種。最終感嘆道:“我就是心眼小愛計較吧,在我爸的喪事上他幫過忙,我記著他的好。但一碼歸一碼,他幫著那邊人說過的混賬話,我也一句都忘不掉。就這麽不鹹不淡地處著吧,場面上過得去就行。”

言曉螢原以為按程讓的性格,大概要和她講一番大道理,頹喪地往椅背上一靠。想不到程讓默默了片刻,竟然說出支持她的言論來:“那就客客氣氣地少來往,沒有必要讓自己不痛快。”

又馬上終止了這個話題,向她詢問:“等開回市區就要五六點了,正好是晚飯的時間,咱們去哪裏吃呢?”他嘴角噙著微笑,瞥她一眼,“你老早之前就說要請我吃飯,到現在也沒有請上,不如就這一頓吧?”

見他這樣滿臉放松的神態,言曉螢心裏的郁氣倒消散了不少,也跟著輕松下來,笑著點開口碑軟件搜索餐廳:“請請請,喝酒嗎?帶你吃好喝好!”

言曉螢今天格外想要喝酒,也許下意識裏,偶然遇見的這個親戚還是讓她有些心煩。她讓程讓開去了一家西式餐廳,店裏除了菜品口味不錯之外,還供應有種類繁多的雞尾酒,言曉螢自己的酒量不錯,從前時不時會去那裏過把酒癮。

只是以往都是自己一個人去,每每都是享受私密而安靜的時刻,就像是秘密基地一樣。頭一次帶著異性一起光臨,總有種說不出的奇異感受。

兩人找了個隱蔽的角落坐下,言曉螢熟門熟路地點菜點酒,很有東道主招待客人的架勢。服務員點完單走開後,她提起的嘴角忽然回落了一點,鬼使神差地對程讓問道:“你們家親戚多嗎?”過後又自問自答,“還是少一點清靜吧,親戚多了可不是什麽好事。”

程讓深深地望了她一眼,笑道:“親戚不算多,頻繁來往的只有兩家表親,應該還算在你的合格線裏吧?”他有意想逗言曉螢笑一笑,後者也很捧場地扯出了一個笑臉。他才又問,“我這個追求者當得不稱職,到今天才知道你爸爸的事,是生病嗎?”

程讓問得柔聲細語,並不惹人厭煩,言曉螢的下巴無精打采似的磕在桌面上,微微地一點頭。

“親戚間的矛盾無非為了財產利益,具體是什麽事,能和我說說嗎?我看你把話藏在心裏,顯得很苦悶。當然出於我的角度,對於你有深遠影響的重大事件,我也很想了解。”

服務員端來了沙拉前菜和顏色艷麗的酒品,言曉螢從桌面上支棱起來,慢悠悠地拿叉子戳著菜葉子吃,不時抿一口酒。她吃了有一會兒了,第一杯酒很開見底,她又叫了一杯,就在程讓以為她已經用行動無聲拒絕了自己的時候,言曉螢不期然地放下酒杯,述說起來。

她從大伯的過世說起,說了奶奶去世後親戚之間如何攪弄風雲,把爺爺接回家照顧半年後爸爸如何突發背痛查出了肺癌,又到自己的堂哥如何坐收漁翁之利,斷斷續續又絮絮叨叨,真要算起來,竟比對沈嗣音說過的更詳盡完整。

等她說完了,酒已經續到了第四輪。言曉螢長長地吐氣,只覺得堵在胸口的濁氣終於排空了似的。

程讓的手指尖點著大理石的桌面,也跟著嘆了一聲,像是感嘆言曉螢與自己,兩兩都是不大幸運:“我之前總覺得你對我們的關系拖來拖去,但我現在明白了。你有這樣的經歷,大概覺得誰都靠不住,不太願意去相信別人了吧。我不怪你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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